离析(七) 凶险 (第2/2页)
但令我没想到的是,那蝴蝶竟以沉默相对,仿佛我提出的请求在它的预料之外,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它在一声叹息后问我,“你是真心想要回到弥阿去吗?还是只是为了渡鸦那家伙的委托而已?”这反问令我感到不妙,莫非他当真将我进入了再难回还的绝路?“若是后者,你大可以暂且搁下,我从你心中看到了你故乡的模样,我不认为有任何人想回到那里。”
“至于渡鸦的那个朋友,我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她与弥阿的沙地之中行走的场面,但我可以向你发誓她绝无衣锦还乡之愿。”那蝴蝶的自作主张令我感到恼怒,即使我的确无法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它无法理解我对家乡的感情,而若是让我说些夸赞或是为其开脱的谎言,那又太过违心了,而渡鸦先生的那位朋友?看来她是我那些一去不返的兄弟姐妹们中的一员。
“你咋知她便不想?”我扯起了那位友人的大旗,下意识的,我回避了我自己的看法,“游鱼会回到出生地生下自己的孩子,且每年都会造访,即使它们已然拥有了更广阔的大海,也依旧会重返狭窄且泥泞的溪流。”我尽量将话说的委婉,实际上我倒觉得我们更像是海龟的孩子,即使自己的诞生时可谓死里逃生,但往后又依旧将自己的后裔送至相似的险境之中。
“是是,我猜她朝思暮想。”那蝴蝶的让步可并非赞同,而是为了冷嘲热讽,“我想她一定很乐意哪天能够戴着新的面具回到自己的故居,然后站在自己血亲的骨殖之上唱着歌。”是我的错,我不该与它争辩,见那蝴蝶口中的言辞愈发残酷,我赶忙打断了它的更进一步,只说我自己的确想要回家找那几位特别爱讲故事的老人寻些灵感,才总算是勉强糊弄了过去。
“说起来,此地也是我的故乡呢,你知道的,我在我那立于门关的女主人半是枯萎的花瓣凋零之时诞生,而她此刻就在这附近。”那蝴蝶说话算话的领我到那边境去了,但它也照葫芦画瓢的以与我方才几乎相同的语气与话术邀请我停留的更久,而这次我自然是无话可说,只在心中暗恨那蝴蝶当真是聪明的很,“你一定能够理解我有多想念她,以及她的那些故事。”
“且给我这个面子吧,你会喜欢我的女主人的,她很美丽,至少一半如此,她或许可怖且朽烂,但你若是同她相处的足够久如同我一样,那你一定会爱上她的。”呵,他竟是在拿那位高贵的司辰大人与我那以堕落与破败闻名的家乡相比较呢?况且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他总是回避着,“双角斧大人当真不会因你的言论而感到冒犯?她可知晓且许可你的行径?”
“我的女主人足够友善,只要我们掌握好说话的方式,至于我与你的事虽然她并未给予明确许可,但至少也是曾被知会,且算是默认了的。”我本以为那蝴蝶会羞愧惊惶,或是至少暂且语塞,但如今看来他大约被质疑过太多次,或是知道迟早会东窗事发而做足了准备,“因此我们也就如同我当时请示她那般去见见她吧,只要位于她视线之外,匿于风雪便可。”
得,我是看出来它只是个离家出走的孩子,或许还是随时可能被抓回去教训的不肖子孙,但众所周知母亲总是不会怪罪自己的孩子太多的,而我,这个位于她的子嗣身边的,其实是无可奈何的共犯,多半是会被当作是污染了自己孩子的混账而得到比我曾设想的更糟糕的结局。我或许应当誓死不从它那冒险的举动,但那蝴蝶剥夺了我对翅膀的控制权而我无能为力。
不多时,我便看到了那位司辰大人的身影,有些令我惊讶的是她美丽且脆弱,如同尚未长成的人类少女。身为石源司辰的她竟选取了更接近人类的样貌吗?至少是更接近我故乡那些爬虫们的样貌,而非于她子嗣一般的蝴蝶形态,甚至不是我曾在教师先生们的玻璃画像中所描绘的长着鹿角的斧子的形象,或是她的孩子们都亲睐有加的,绽放着的山楂树花的拟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