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析(二十七) 编织 (第2/2页)
“我要抽些丝线。”双角斧大人到底还是不愿低头的,光阴铸炉大人不知是太过善解人意,还是如同传言的那样她除自己所喜的重塑之事外心无旁骛,我只知道她几乎是下意识的便听懂了暗示,抓着那躲在角落里,但依旧引人注目的坩埚来承装那自躯壳中剥离出的最后一丁点淡白如雪的残余,而后我便见它们消融在了火中又拉扯成丝如同投入沸水中的蛋液。
我曾经也常吃那粗制滥造的鸡蛋汤,知道那些光滑如同丝绸的丝丝缕缕纵然光滑美丽却极为脆弱,只轻轻晃动便能够轻易打散,正如同我那看似光鲜亮丽却不堪一击的回忆,但双角斧大人却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那些记忆缝制起来,倒像是为那男人准备的新的皮肤,那会使他看上去更像是人而非碎裂的石头,纵使它轻薄如同蝉翼无法遮掩那蚯蚓盘踞的表皮。
双角斧大人的工作自然是需要她那些侍从们的协助的,正如同那些火花自觉了将那坩埚架了起来,而那蝴蝶的女主人,她身体的残缺则需要侍从们分担更多的工作,何况它不仅需要细心还得赶在光阴铸炉大人手中的那团已做了大半的棉絮成型之前将那本已破漏的袋子勉强补全,否则那奔腾的狂怒能够将残骸重新缝补成型,也自然能够将它们挤得到处都是。
那两位司辰大人不再对话,但她们从不缺乏默契,当停下手中最后的工作时问出的话甚至都一模一样,“你想回家去吗?”我知道她们是在对那即将蒙受不知是恩惠还是诅咒的男人所说,而他也几乎是奇迹的,在几乎失去了所有感官的情况下仍听到了来自司辰们的呼唤,又或者他只是为那归乡的遐思所感染,我看到他的身体僵了一下,但最终他仍旧选择了颔首。
我知道他在犹豫什么,我在能够衣锦还乡前从未想过叶落归根的事,虽然我不知道他的故乡是否有着如我们那里一般的习俗,又或者他的家乡还是否依旧存在,但他如今那实在狼狈的样子,若是他的亲友见了,一定是会流泪,要么便是骇然逃离的,但最终他仍打算亲自触摸故土的地面,故居的城墙,或许还会思念下曾于檐下见到的夕阳,毕竟他如今早已目盲。
毕竟他是无法行走的长久的,他的生命流失的太多,他的辉光又离他远去了,那火焰的司辰问起那立于门关的女主人,那老者的躯壳还能否承受火焰?热力是最好的燃料,无论对凡人还是对机械而言,但很显然不是对这早已冰冷的尸骸而言,因此双角斧大人摇了摇头,她提供了另一物作为了代替。她亲吻了那尸骸的额头,又亲吻了他的嘴唇以及四肢的关节。
那男人的手指开始活动,随后他坐起了身,但面色并未更加红润,四肢也并未更加生动,甚至他的心跳,我听来依旧是因为狂怒而沸腾的咕嘟声而非雷鸣般的鼓点,而他的表情则扭曲的更加的厉害,似乎有什么比起死亡更折磨的阴影缠绕上了他,而双角斧大人也报出了自己所赐予的,足够驱使一具破碎的骸骨站立且行走的礼物,“疫病,我的亲吻带来了疫病。”
疫病吗?我猜那是一种诅咒的名字,如同我兄弟姐妹们的畸形一般,我绝不认为那会是什么祝福,介于它令人几乎的发自内心的感到极为不适,而那男人首当其冲,他开始剧烈的咳嗽,他的腰背因疼痛而佝偻,他的关节胀大且扭曲起来,而他的伤疤也难以掩盖他面部的的变化,他开始变得像是一种类犬非犬的动物,并且溃烂在几个呼吸间便占据了瘢痕的位置。
“他无法这样生存,你知道的。”这次率先发难的反倒是光阴铸炉大人了,她毫无掩盖的宣泄了自己的怒意,双角斧大人却偏偏振振有词,“原本我的兄弟会将他打造的更坚韧与更锐利,难道如今那淬火过度般的脆弱不是你横插一杠的结果?”光阴铸炉的沉默意味着无法反驳,但最擅长破坏与重塑的司辰总不会轻言放弃,“我会补偿,我将重铸他的剑锋。”